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
（2019）最高法民申942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二審上訴人）：北京老友律師事務所，住所地北京市昌平區(qū)北清路**號院珠江摩爾大廈**號樓**單元**室。
法定代表人：李德祥，該所主任。
委托訴訟代理人：于卓，北京市友邦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易時，北京市友邦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反訴原告、二審上訴人)：天瑞集團股份有限，住所地河南省汝州市廣成東路南側南側。
法定代表人：李留法，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劉賀，河南恪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北京老友律師事務所(以下簡稱老友律所)因與被申請人天瑞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瑞集團）訴訟代理及法律服務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豫民終8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老友律所申請再審稱，（一）原審判決依據(jù)《律師收費管理辦法》確認案涉合同部分無效，屬于適用法律錯誤。《律師收費管理辦法》屬于部門規(guī)章，不能作為確認合同無效的依據(jù)。而且，律師訴訟代理服務現(xiàn)已全面實行市場調節(jié)價，《律師收費管理辦法》亦不符合價格法關于政府指導價或政府定價的規(guī)定。（二）原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1.2013年8月10日法律服務合同涉及標的是土地使用權，價值3億余元，雙方約定法律服務費1100萬，未超過標的額的30%。2.2013年6月1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3月3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涉及的股權價值8億余元，雙方約定的6000萬服務費亦未超過標的額的30%。而且，上述合同中包括民商事案件、刑事案件、行政案件、執(zhí)行案件，原審判決在未列明各項服務費的具體數(shù)額的情況下，認定民事和執(zhí)行代理超出規(guī)定30%部分無效，屬認定事實錯誤、適用法律錯誤。3.依據(jù)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刑事訴訟程序自公安機關立案開始，因此，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前不存在刑事訴訟程序。雙方簽訂的2013年6月1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3月3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中約定老友律所為天瑞集團提供的法律服務應是在公安機關立案前的非訴訟法律服務，不屬于刑事訴訟服務代理。天瑞集團愿意向老友律所支付高額報酬，不違反任何法律及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即便合同中風險代理部分無效，法院也應根據(jù)老友律所已提供的法律服務情況，適用政府指導價或市場價，確定天瑞集團應向老友律所支付的服務費金額。4.原審判決未查明2013年8月10日法律服務合同項下相應付款條件是否成就，錯誤地判決天瑞集團在該合同項下的應付款項，屬于認定事實錯誤。根據(jù)合同約定，老友律所已完成立案代理服務，天瑞集團應向老友律所支付立案環(huán)節(jié)代理費100萬元及差旅費37531元；天瑞集團單方解除委托前，一審法院并未否認老友律所代理案件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關系存在，而天瑞集團單方解除委托后，變更訴訟請求導致法院最終駁回其起訴，使得約定付款條件無法成就，天瑞集團不當阻止條件成就應視為條件成就，天瑞集團應按照約定支付500萬律師費；河南省三門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三門峽中院）曾就訴訟雙方爭議進行調解，政府部門愿意向天瑞集團返還土地出讓金5800余萬，可以基本實現(xiàn)天瑞集團的訴訟目的，天瑞集團拒絕接受調解應視為合同約定的付款條件已經(jīng)成就，天瑞集團應按照約定再支付500萬律師費。5.案涉690萬屬于前期代理費和調查費，均在特定結果出現(xiàn)前即已收取，并非依據(jù)“風險代理條款”而取得，不應因此退回。而且，老友律所已收取的690萬不應因合同解除而退還。（三）原審法院未依據(jù)老友律所申請調取重要證據(jù)屬于程序違法。根據(jù)2013年8月10日合同約定，老友律所代理的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糾紛的審理期間，在三門峽中院主持調解下，政府部門愿意向天瑞集團退還5800余萬，足以基本實現(xiàn)天瑞集團訴訟目的。原審中，老友律所多次提出書面申請，請求原審法院向有關人員了解相關情況，但原審法院一直不予回應，損害了老友律所的舉證權利，屬于程序違法。綜上，老友律所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五項、第六項規(guī)定申請再審。
天瑞集團提交意見稱，老友律所的再審請求不應支持，應駁回其再審申請。（一）雙方合同解除前，老友律所對2013年6月1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3月3日法律服務合同及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的約定事項，并未開展任何法律服務工作，沒有也不可能在合同約定期限內完成服務內容。（二）老友律所未依約履行2013年8月10日法律服務合同，合同中涉及的案件由法律顧問身份的委托人辦理，其以“協(xié)調費”的名義收取立案費用100萬，且沒有取得任何勝訴或有利結果，合同約定支付條件沒有成就。（三）雙方簽訂合同涉及刑事訴訟部分，違反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風險代理條款違反《律師收費管理辦法》禁止性規(guī)定，內容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應認定為無效。（四）老友律所未直接向原審法院提出申請調取調解方案，即使方案存在，其對老友律所也沒有任何意義，即便不進行訴訟，天瑞集團也可獲得比調解方案更多的補償，老友律所自認為“能夠基本實現(xiàn)天瑞集團目的”沒有事實依據(jù)。
本院認為，老友律所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
（一）關于案涉法律服務合同及承諾書的效力問題。原審法院查明，天瑞集團與老友律所分別于2013年6月1日、2013年8月10日、2014年3月3日簽訂法律服務合同。2013年6月1日合同約定，老友律所為天瑞集團下屬的三門峽惠能熱電有限公司相關行政糾紛、民事糾紛、刑事糾紛等提供法律服務，天瑞集團于2014年6月13日出具承諾書對2013年6月1日法律服務合同中關于服務費支付條款進行變更。2013年8月10日合同約定，老友律所為天瑞集團所屬的三門峽鋁業(yè)有限公司土地使用權合同糾紛提供法律服務。對于2013年8月10日合同，因其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依法認定為合法有效。對于2013年6月1日合同、2014年3月3日合同及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其中涉及民事、行政及執(zhí)行的條款，因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認定為合法有效；其中涉及刑事糾紛的條款，因雙方約定以對有關人員進行刑事立案、采取強制措施等刑事訴訟結果作為支付服務費的條件，且約定服務費用過高，有損社會公共利益，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四）項“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四）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規(guī)定，應認定無效。原審判決依據(jù)《律師收費管理辦法》的規(guī)定認定2013年6月1日合同、2014年3月3日合同及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中涉及刑事糾紛法律服務的條款無效，理由不當，但處理結果正確。老友律所申請再審主張該兩份合同及承諾書約定涉及刑事糾紛的服務系在公安機關立案前的非訴訟法律服務，不屬于刑事訴訟法律服務，但原審法院查明，其提供法律服務的目的是對有關人員進行刑事立案或采取強制措施，理應受刑事訴訟法約束，故對其該主張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雙方2013年8月10日法律服務合同服務費支付條件是否成就問題。原審法院查明，該合同對于每一期法律服務費的支付條件均進行了約定。第一期法律服務費100萬元，由老友律所用于協(xié)調立案等相關前期事宜。對此，因民事立案是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民事訴訟正常程序，不存在需要協(xié)調的情況，在立案過程中亦不存在協(xié)調收費的問題，原審法院認定第一期法律服務費支付條件未成就并無不當。雙方約定第二期法律服務費以法院一審判決認定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關系存在且對方當事人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義務為支付條件；第三期法律服務費以勝訴或達成實現(xiàn)訴訟目的的和解協(xié)議為支付條件。從本案進程看，老友律所代理的三門峽鋁業(yè)有限公司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糾紛案，三門峽中院立案后，三門峽鋁業(yè)有限公司撤回起訴，又向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起訴，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立案后裁定駁回其起訴。因此，對于第二期、第三期法律服務費，應認定合同約定的支付條件并未成就。老友律所主張因天瑞集團變更訴訟請求導致案件被駁回起訴應視為第二期法律服務費用支付條件成就、天瑞集團不接受調解方案應視為第三期法律服務費支付條件成就的理由，沒有合同依據(jù)，本院不予支持。
三、關于天瑞集團已向老友律所支付690萬元是否應當返還問題。原審法院查明，天瑞集團針對2013年6月1日法律服務合同、2014年3月3日法律服務合同及2014年6月13日承諾書，已向老友律所支付690萬元。雖然上述合同及承諾書中約定老友律所提供的法律服務包括行政糾紛、民事糾紛以及刑事糾紛等方面，但其主要條款都是通過刑事糾紛方面的法律服務來實現(xiàn)保護天瑞集團利益的目的，且案涉690萬元雖主要以前期費用的名義支付，但老友律所并未舉證證明其提供了行政糾紛、民事糾紛方面的服務，因此，應認定天瑞集團支付的690萬元均是依據(jù)涉及刑事糾紛法律服務的無效條款而支付的。老友律所主張案涉690萬元屬于前期代理費和調查費，雙方簽訂的系列合同亦包含多種法律服務，沒有事實依據(jù)，本院不予支持。原審法院根據(jù)老友律所就案涉合同及承諾書已提供的法律服務，酌定天瑞集團向老友律所支付100萬元符合實際情況，據(jù)此作出的判決并無不當。
四、關于原審法院未依據(jù)老友律所申請調取證據(jù)是否屬于程序違法問題。老友律所主張其請求原審法院向三門峽中院了解三門峽鋁業(yè)有限公司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糾紛案調解情況，未獲準許，屬于程序違法。如前所述，2013年8月10日法律服務合同約定的第二期、第三期法律服務費支付條件并未成就，原審法院依據(jù)查明的事實未予準許老友律所的申請并無不當。
綜上，老友律所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北京老友律師事務所的再審申請。
審判長 方 芳
審判員 李相波
審判員 寧 晟
二〇一九年四月十五日
法官助理王戈
書記員葉和申
成為第一個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