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最高法民申602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朱小某。

再審申請人朱小某因與被申請人肖立新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不服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14）贛民一終字第17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查,現(xiàn)已審查終結。

朱小某申請再審稱：（一）新證據(jù)0021號記賬憑證足以證明肖立新轉向廣西龍灣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灣公司）的3700萬元全部屬于其個人投資款，一、二審判決認定肖立新支付龍灣公司的3700萬元中包括替朱小某支付的500萬投資款，事實認定錯誤。本案朱小某是否承擔還款責任的關鍵在于，肖立新于2012年6月27日向龍灣公司轉賬支付的3700萬元中是否包含出借給朱小某的借款500萬元。一、二審判決均通過自己的推測認定肖立新向龍灣公司轉入的3700萬投資款內(nèi)含替朱小某投資款的500萬投資款。就該事實，朱小某庭后向江西省公安廳經(jīng)濟犯罪偵查總隊申請查看并復制了關鍵證據(jù)--龍灣公司編號為0021的《記賬憑證》，該手工錄入的《記賬憑證》明確記載，案涉3700萬全部為肖立新的投資款，而非記錄在朱小某名下的投資款，由此可見，根本不存在該3700萬元中500萬元為朱小某的投資款，一、二審判決基本事實認定錯誤。（二）一、二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明顯缺乏證據(jù)證明。新證據(jù)0021號記賬憑證足以證明肖立新與朱小某之間的民間借貸關系并未成立，朱小某不應承擔還款責任。民間借貸合同為實踐合同，出借人是否實際履行了出借義務是雙方民間借貸關系成立的核心，一、二審判決僅以“符合日常生活經(jīng)驗”、“肖立新有借款能力和合理的借款理由”、“朱小某未要回借條”以及“支付至第三人賬戶的借款模式較為常見”等或然性理由認定雙方借款關系成立,顯然證據(jù)不足?，F(xiàn)朱小某提供新證據(jù)0021號記賬憑證，足以證實肖立新轉給龍灣公司3700萬元沒有包含朱小某的500萬投資款的事實,一、二審判決認定的基本事實明顯缺乏證據(jù)證明,應當糾正。綜上,朱小某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第二項規(guī)定申請再審。

肖立新提交意見稱：1.龍灣公司0021號記賬憑證不是新證據(jù)。龍灣公司出具的《證明》中載明朱小某出資款5520.75萬元，其中包括了肖立新代其出資500萬元，如果除去該500萬元，朱小某提供的轉款憑證累計不足5520.75萬元。2.本案二審判決在2015年4月就已經(jīng)生效，朱小某在2018年6月8日申請再審（申請再審書上的時間），本案受理時間為2019年1月28日，顯然朱小某已經(jīng)超過法定的申請再審期間。故肖立新請求駁回朱小某的再審申請。

本院經(jīng)審查認為，本案再審審查的核心問題是：朱小某提供的新證據(jù)能否足以推翻一、二審判決關于朱小某向肖立新借款500萬元的事實認定。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八十七條第一款規(guī)定：“再審申請人提供的新的證據(jù)，能夠證明原判決、裁定認定基本事實或者裁判結果錯誤的，應當認定為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規(guī)定的情形?！敝煨∧成暾堅賹徧峤涣怂慕M新的證據(jù)材料：1.龍灣公司編號為0021號《記賬憑證》；2.案外人吳達寶、何謙蘭的《情況說明》；3.《朱小某出資組成明細》及各項憑證；4.2011年8月16日、2012年7月16日分別簽訂的兩份《股東合作協(xié)議》。本院認為，該四組證據(jù)不足以推翻一、二審判決的事實認定，具體分述如下：

根據(jù)該《記賬憑證》表面記載，該憑證形成時間為2012年6月30日，系本案糾紛發(fā)生之前。朱小某陳述該憑證系2018年5月28日復制于江西省公安廳經(jīng)濟犯罪偵查總隊，并由江西省公安廳經(jīng)濟犯罪偵查總隊加蓋印章。該憑證涉及3700萬元項目中，摘要一欄載明“收肖立軍款”（朱小某陳述應為“收肖立新款”，系筆誤）；科目一欄中載明“其他應付款-肖立新”。朱小某據(jù)此主張肖立新于2012年6月27日向龍灣公司轉賬支付的3700萬元全部為肖立新的個人投資款，與朱小某無關。本院認為，該憑證確實沒有將肖立新主張3700萬元款項中包含其代朱小某支付的500萬元投資款，單獨分離出來列為朱小某對龍灣公司的投資，在該憑證上也沒有做出相應的簽注，與肖立新的主張不一致，但鑒于該憑證系龍灣公司的內(nèi)部財務記賬憑證，即便不考慮該憑證真實與否，僅憑該憑證尚不足以推翻一、二審判決基于朱小某出具的500萬元借條、3700萬元的銀行轉款憑證及相關證據(jù)材料作出的事實認定，對朱小某的再審申請主張能否成立尚需結合其他證據(jù)材料綜合考慮評判。

朱小某提交該份證據(jù)擬證明肖立新退到朱小某賬上的1000萬元屬于案外人吳達寶的投資款、二審判決認定該款屬于肖立新退回朱小某錢款與事實不符。該《情況說明》載明的出具時間為2017年9月5日，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五條中關于當事人超過法定六個月申請再審期限后以“有新的證據(jù)，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的情形為由申請再審的，應“自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之日起六個月內(nèi)提出”。經(jīng)查，朱小某第一次向本院申請再審的登記日期為2018年6月14日，顯然距該《情況說明》出具時間已經(jīng)超過六個月的法定期限，不符合據(jù)此申請再審的條件。此外，就該《情況說明》擬證明的事項，朱小某在二審中也已提交其向何謙蘭支付980萬元的銀行交易回單予以證明，二審法院也對此進行了審查認定。然而，朱小某以及吳達寶、何謙蘭在其出具的《情況說明》中均未對肖立新向朱小某退款1000萬元，而朱小某卻向何謙蘭支付980萬元，二者相差20萬元作出說明。二審判決對于朱小某提供的其向何謙蘭支付980萬元的銀行交易回單的真實性予以認可，但認為“980萬元為朱小某和何謙蘭之間的資金往來，并無其他充分證據(jù)印證該筆款項即為肖立新轉給朱小某的1000萬元,對其關聯(lián)性不予認可”，并無不當。

（三）關于《朱小某出資組成明細》及各項憑證

朱小某申請再審提交《朱小某出資組成明細》及各項憑證，擬證明其先后累計出資5520.75萬元，已經(jīng)足夠出資，不存在向肖立新借款的可能。經(jīng)審查，《朱小某出資組成明細》系朱小某自己制作的其在2010年11月12日-2012年11月2日向肖立新、龍灣公司賬戶轉款情況的匯總列表，不屬于再審新證據(jù)?！吨煨∧吵鲑Y組成明細》及各項憑證所載明的事項，在二審中朱小某提交的轉款匯總表及朱小某向肖立新、龍灣公司轉款的銀行明細記錄中均有記載，證明事項也是一致的。二審判決根據(jù)上述證據(jù)，對朱小某的出資予以認可，但對于肖立新主張先后兩次又向朱小某轉款1100萬元是否系退還朱小某的投資款以及朱小某實際投資數(shù)額，未作出明確認定（實質認定朱小某的出資不足5520.75萬元）。由于朱小某提供的證據(jù)尚不足以證明其向何謙蘭支付980萬元與肖立新向其的退款有直接關聯(lián)，朱小某對龍灣公司的投資是否已經(jīng)足額出資5520.75萬元就難以確認。一、二審判決基于肖立新提供的借條等證據(jù)材料，作出案涉借款存在的事實判斷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關于“對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供的證據(jù)，人民法院經(jīng)審查并結合相關事實，確信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的，應當認定該事實存在”的規(guī)定，但“待證事實的存在具有高度可能性”并不意味著該事實系確定的客觀存在。對此，二審判決也明確釋明朱小某其他的救濟渠道，“如朱小某另有證據(jù)認為除了借條載明的肖立新代其向龍灣公司繳納的500萬元投資款外,其自身另向龍灣公司繳納了55207500元投資款,可以就超額的投資款向龍灣公司另行主張”。實際上，若朱小某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其向龍灣公司的投資款超過了各股東確認的55207500元外，還可以就此請求龍灣公司及各股東重新確定股東出資數(shù)額，必要時也可請求進行公司或者項目清算。

朱小某申請再審提交的該兩份《股東合作協(xié)議》簽署時間均在本案訴訟之前，且不存在客觀上不能提供的障礙，不符合再審新證據(jù)的法定要求。而且，對于朱小某據(jù)此產(chǎn)生的出資義務及應出資額，肖立新無不同意見，對本案爭議的核心事實的認定并無實質影響。雙方盡管對是否存在肖立新向朱小某借款500萬元的事實存在爭議，且各有證據(jù)支持己方主張，但一、二審法院基于現(xiàn)有證據(jù)材料并運用邏輯推理和日常生活經(jīng)驗法則，結合本案實際，作出相應的事實判斷，在沒有足夠新的證據(jù)予以推翻的情況下，應予以尊重。

至于朱小某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申請再審的問題，因其該項申請超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五條關于“當事人申請再審，應當在判決、裁定發(fā)生法律效力后六個月內(nèi)提出”的法定期限要求，本院不予審查。

綜上，朱小某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一項規(guī)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第二百零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guī)定，裁定如下：

駁回朱小某的再審申請。

書記員盛家璐